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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GO战胜能源巨头:调查数据大PK 神华污染真相解密

放大字体缩小字体发布日期:2014-10-15 来源:[标签:出处] 作者:[标签:作者] 浏览次数: 27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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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Fweek节能网讯 2013年7月,绿色和平发布报告,指责全国最大的煤炭企业神华集团在鄂尔多斯超采地下水、污染当地生态。在经历255天博弈之后,神华承诺逐步停止抽取草原地下水。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NGO战胜能源巨头”的案例,民间组织调查追问,神华以沟通应对。而在这攻守之间,地下水真相、污染治理、牧民旧账等难题才能逐渐解开。

  就此采访中国神华煤制油化工有限公司总裁张继明,详解与NGO对弈的来龙去脉。

  2014年4月4日,在距离发布《噬水之煤:神华鄂尔多斯煤制油项目超采地下水和违法排污调查报告》的255天之后,国际环保组织绿色和平(以下简称绿和)被告知,这一煤制油项目将逐步停止抽取草原地下水。

  接到消息,余冲喜极而泣,作为去鄂尔多斯最多的绿和调查员,她在随后的一篇手记中,将当时的心情总结为“把不可能变成可能的狂喜”。

  消息甫一公布,民间组织纷纷给神华点赞,也将此次行动视作民间力量推动环保的范例。而不少同类企业却担忧神华“开了一个坏头”,在面对社会监督时,多了一个不必要的选项。甚至在神华集团内部,迄今意见也不统一。

  在此之前,还没有一家大型国企,把既不是主管部门、执法机构、新闻媒体的社会组织,作为“汇报工作”的对象并“履约”;也没有一家NGO,能推动中国最大的煤炭企业、世界唯一的煤直接液化项目作出改变承诺。

  2014年4月28日,中国神华煤制油化工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神华煤制油)总裁张继明认为这种“NGO胜利、央企低头”的简单逻辑伤害了来之不易的改变,也低估了双方都曾经历的挣扎和艰辛。

  “如果我们当这是一场战争,一切沟通都不会发生。”张继明说,“NGO组织‘以水定煤’的想法也是神华一直在做的,神华出于善始善终的想法,认为有必要与社会公众分享,这也是我们为何接触绿和的原因。”

  民间力量的合纵连横

  “取地下水从2005年开始,当地农牧民就一直反对。”2014年4月29日,牧民道尓吉表示。

  对于煤制油项目所在地的牧民来说,这确实像是一场“战争”。从2002年神华上马项目开始,“战争”便已展开,既有对地下水的忧虑,也有搬迁补偿的纠纷。

  民间力量盯上神华的煤制油项目,是在2012年或更早。当年绿和发布了第一份以“噬水之煤”为名的报告,揭露西部煤化工扩张与民争水、与生态争水的严酷事实。

  此后,绿和把矛头对准了神华在鄂尔多斯的煤制油项目。这家在国外以环保行为艺术著称的NGO,这次擎起的是实地调查的武器。2013年上半年,绿和11次前往鄂尔多斯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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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本土老牌NGO自然之友,从2003年起就一直在内蒙古帮助当地牧民进行环境维权,后来它也成为主要的公益诉讼力量。

  在数月的调查时间里,律师成为第二支响应的民间力量。在一次环境会议上,中国政法大学污染受害者法律援助中心主任王灿发听闻此事,这个“民间环境维权第一人”决定用诉讼来维护当地牧民的利益。

  “从法律上,我不是很乐观。”王灿发团队的律师胡少波说,当时刚刚修改的民事诉讼法第五十五条,给环境公益诉讼的主体资格开了口子,但没有详细规定。他想通过此次不乐观的诉讼来激活五十五条。

  而随后的诉讼也证实了胡的判断。北京东城区法院、内蒙古中级法院分别拒绝了立案。

  2013年7月中旬,就在绿和发布调查报告前夕,胡少波等两位律师陪同另一支民间力量——中科院动物所副研究员解焱及一位来自国家林业局下属研究机构的专家前往鄂尔多斯调查。随后,这支科学家力量出具了专家评估意见。

  “之前他们(指绿和)找专家,不好找,很多人不敢说话。”解焱回忆道,当时初步了解之后,她决定支援绿和。她也是国内比较活跃的环保人士。“像这样的案例,环保调查非常难,专家应该站出来支持他们,给予科学上的支撑。”

  “我们认为神华煤制油在其厂区附近排放废水导致土壤可能受到污染,抽取地下水导致地下水位下降明显。”在一份专家生态影响评估意见中,解焱等专家如此表示。

  在近半年的集中调查之后,2014年7月23日,绿和发布了调查报告。

能源巨头的应对之道

  “很震惊。”这是张继明看到绿和报告的第一反应,封面上有四个大字“噬水之煤”,神华煤制油超采地下水和违法排污的标题也很醒目。翻开报告,“地下水位下降100米”的说法让他本能感觉不可能。

  “但我们还是接受监督,因为绿色和平的报告也代表一种舆论。当时集团说要妥善处理好。”张继明回忆道。

  在绿和新闻发布会的当天下午,神华便紧急约见绿和。

  7月24日下午,双方见面的地点,恰好在是两方办公室所在地的中间点,这似乎预示着拉锯战的开始。

  后来,绿和北京办公室搬家,新址的选择之一是在神华总部附近。“我们都开玩笑说,如果我们搬过去,他们就要疯了。”余冲回忆道。而在神华,这个夏天恰好一家全球石化巨头来访,张继明问对方和绿和打交道的感受,“很头疼。”对方说。

  第一次见面,神华煤制油派出了该公司北京工程分公司的总工程师、安健环部总经理。神华方面出具了取水证,承诺提供取水量等数据。神华也给绿和提了3个问题,包括地下水位下降100米的数据来源。这次碰面还确定了双方的联络人。

  “第一次接触之后,我们内部也有争议。民间组织又不是我们的主管单位,也不是执法单位,也不是新闻媒体,我们有没有必要跟他们继续沟通?”张继明说,“想来想去,神华愿意通过绿色和平来说我们做什么,哪些有瑕疵,下一步会做什么。”

  据张透露,神华也有针对绿和报告诉诸法律和打舆论战的想法,但最终放弃了。“真的没有那么多精力应付这些事。”

  这次会面之后,神华煤制油派人前往鄂尔多斯调查,并于2013年8月8日,即报告发布两周后,按绿和的要求提供了《关于水源地开采及其生态影响的情况说明》(下称《水源地说明》)。在绿和的进一步要求下,8天之后,再次提供了《关于污水排放情况的说明》(下称《排污说明》)。

 调查PK调查,数据VS数据

  如果细读数据、注意措辞,很难得出NGO在对战央企中胜出的结论。

  面对超采地下水、非法排污和破坏草原生态三大指控,神华认为地下水开采会对环境造成破坏“毫无疑问”,也认可5个采水点水位(共有22个采水点)下降、原本高于平均植被覆盖率的地区面积减少的事实,但不认可绿和将之归罪于神华的采水。

  关于排污指控,神华甚至主动提及被环保部门处罚的事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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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针对最关键的地下水超采一项,神华的回应是“本项目从法规和技术层面均未查出过度开采的实际行为”。

  神华煤制油项目的取水证(取水(蒙)字[2008]第001号)上写着,项目一期工程第一条生产线核定的取水量为1306万立方米/年,折合日均取水量约为3.6万立方米。

  而由内蒙古第二水文地质工程地质勘查院于2010年1月最终编制的《内蒙古自治区乌审旗浩勒报吉水源地供水水文地质勘探报告》的结论是,该水源地“探明的地下水允许开采量为8万立方米/日”。

  根据神华提供的取水数据,从2006年项目试运行到2012年,煤制油项目历年实际取水量日平均不到2万立方米,“低于法定许可的取水量”,更远小于探明的地下水允许开采量。

  苏贝淖是靠近浩勒报吉水源地中心的一个碱化湖,其面积萎缩与煤制油项目抽取地下水的关联,是这场NGO与能源央企的特殊对话中的又一关键点。

  由于风积沙丘的移动,苏贝淖中间早已形成一道天然沙坝,将湖一分为二,当地称为东湖、西湖。因为晒碱的需要,东湖又被人工筑坝,分割成几小块。4月底所见景象为,最大的一块保留生态功能的水面也仅是鱼塘规模,西湖并不见水。

  绿色和平在报告中引述的一项卫星影像数据显示,与神华煤制油项目抽取地下水前的2004年相比,苏贝淖的湖面缩小了1.27平方公里。

  面对这项指控,尽管不否认地下水开采和人类活动的影响,神华在情况说明中,列举了历史数据,以“湖面年际变化大,总体与降雨量相关”来回应。

  神华煤制油安健环部总经理孔祥臣还提示注意一个数据,即苏贝淖湖水面积最小的一年在抽水之前的2005年,次小年份则早至1991年。

  从双方书面往来的次数和沟通内容看,排污问题交锋最烈。

  被绿色和平图文并茂地披露违法排污后,神华主动提及,在报告发布前的2013年4月,就已被当地两级环保部门先后处罚,责令整改。但神华并不承认有意排污,而是技术原因导致的“临时存放”。

  张继明表示,被处罚后,神华按照环保部门的要求,以120元/吨的价格处理了上述三四千吨污水然后回用,并清理了排水区底泥,恢复了地貌。

  绿和报告发布后,“两级环保部门又沿着我们厂的围墙走了一圈,连旁边一个废弃多年的小水闸都查了。”神华鄂尔多斯煤制油分公司总经理张传江说。

  尽管神华很认真,但还是很难说服绿和11次前往鄂尔多斯调查的调查员。NGO要求神华澄清,既然有预案,为何临时储存会超过两年且未作防渗处理,污水检测超标也没有合理解释,也不清楚临时存放的情况和预案,是否包括在环境评价报告中。

  2014年4月28日下午,孔祥臣回访渗坑,他指着已恢复的渗坑说,储放前打过测试井,这块区域下面没有地下水,是煤柱,所以只做了简单防渗。

  而让张继明意外的是绿和对污水的检测结果。化工行业的污水常规测试项目是COD(化学需氧量)、氨氮和总磷,俗称“老三样”,煤制油项目也不例外。张继明知道煤制油污水处理后,还会含有芳烃和苯酚类物质,但没有能力像绿和那样细致到测出几十种物质。“他们测出来我们也很震惊,下一步我们要继续检测混合芳烃。”

未尽的博弈,无法修改的悲剧

  2014年4月,浩勒报吉水源地的牧民再次接到乌审旗政府的通知,要按每人2万元再加每户2万元、分三年付清的方式,补偿工业与他们争水的损失。同时确认的消息,还有神华的抽水泵将在2014年内逐步关停。

  这样的消息并没有让等待说法和补偿的农牧民高兴。乌审旗牧民代表四灵(音译)记得,从2005年神华煤制油项目铺设输水管道开始,乌审旗政府曾两次提出整体移民方案,却从未实施。除了2012年起由旗政府发放每人8000元/年的补偿外,牧民曾经听到的好消息无一落实。

  农牧民不相信神华的抽水泵能及时停下,对煤矿疏干水和协调黄河水的替代方案缺乏信任。“煤矿的水没有那么多,也不稳定,引黄河的水那么大工程,今年能建完?”一位曾在外工作多年的牧民质疑说。

  他们唯一相信的是,从自治区到市、旗政府,都会为神华的取水想办法。2010年当地一家官方网站上的一篇文章显示,神华煤制油项目,是当时鄂尔多斯市委市政府花了大力气“争取”来的。落户最重要的条件之一,就是提供充足的水。

  过去几年,水利部、内蒙古水利厅严禁工业项目取用地下水的“禁令”一道道追来,尽管之前批复的项目用水不变,但煤制油项目早已感到水资源的紧缺步步紧逼。

  早至2009年,神华煤制油公司就开始寻找替代方案,“不是因为绿和说我们,我们才改。”在神华和民间组织的对弈中体现的进步,却无法改变2006年水泵开动后,这片草原经历了水位下降、树死草枯、沙丘活化的濒死过程,无法扭转农牧民为生计不断堵路、上访、投告无门的悲剧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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